街景

第一次开车上路，当然分外地小心翼翼。我睁大了眼睛，不时当心从侧方钻出来的小型摩托车。它们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如鱼得水般穿梭自如，虽然难免有点危险，但这正是台湾街道的一大特色。除了冒失的机车骑士外，当然少不了川流不息、络绎不绝的轿车。在驾驶座上的我自然少不了随时留意鲜红的煞车灯，以及耀眼的橙色方向灯。它们各自有规律地闪烁着，构成一幅美丽的城市夜景。

好不容易碰着了一个红灯。我停下了车，放松心情观赏周围的街景。望着四周招摇的店面招牌、璀璨的霓红灯、来来往往的行人和拉着气球的天真孩童，我突然发觉没间店铺的设计、每个逛街的人、每棵矗立在路旁的树，都有值得研究参考，多观察两眼之处。无奈红绿灯已翻脸，指使我踩下油门。

我不禁想起我小时候，当我能无忧无虑地坐在后座，把一切路况都交给在驾驶座上的父亲处理时，我并没有抓警机会欣赏车窗外美丽的街景。天真无邪又年幼无知的我一向望着玻璃车窗发呆，任由丰富的街景从我面前呼啸而过。直到现在，当我已无暇认真地观赏车外风景时，才懂得它的可爱。

想到此处，我正好从繁华的新竹火车站前驶过。有一百多年历史的新竹火车站屋瓦是以纯钢金属鳞片铺制而成。远远望去，格外的庄严肃穆。这令我唤起历史课本中的一张旧照片。当时的新竹火车站附近都是尘土飞扬的黄沙道。道上也只有衣冠简陋的路人和复古的三轮车。如今，黄沙道已被薄油路取而代之；衣着朴实的行人也改成了时髦现代的逛街人士。这几年的发展，真是一发不可收拾。

又碰到了红灯，我缓缓停下车，仔细观赏夜间火车站的风光。这时，远方有一个手提水果篮的老太婆在过马路时跌了一交。老婆婆慌忙地捡滚落在地的橘子，顿时乱了阵脚。路过的人视而不见，以冷漠的态度继续对着自己的手机高谈阔论。无情的红绿灯在这不该的时候变了脸。排在我前方的一辆宾士不耐烦地猛按喇叭，毫不客气地催促老太婆。婆婆顾不得捡完水果，只得步履蹒跚地避开危险的街道。前方的宾士一踩油门，立即愤恨不平地把散落一地的橘子压得稀烂。

我难过得望着被车轮碾过的橘子，不禁联想到小时候望着车窗外发呆的我。倘若拉风的跑车和时髦的衣衫体现得是生活的富裕和科技的发达，这一切换来得却是稀烂的水果和冷漠的眼神，人类的文明究竟是进步或是退步呢？是时候有人不再对着车窗发呆了！

我把我的车停到路旁，拔出了沉重的车钥匙，迈开大步赶上了提半篮水果。我微笑向她问好，她也还以和蔼可亲的笑容。我礼貌地接过水果篮，和老太婆一边谈话，一边把其余的大街走完。

我仿佛回到了课本中的旧相片里，但其中的街景却变得富丽堂华，更有魅力。我口袋里的车钥匙也不再沉重了。